颇如。

君子矜而不争

【LK】陌上花开·番外篇

番外篇·迦南香

沉香木的种类其多,其中最上品的沉香木名叫奇楠沉香,亦被称为迦南香。

吴笳在收拾父亲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木匣,那木匣平时也明晃晃地放在吴将军书案后面的柜子上,进门一打眼便能看到那个木匣。当年吴将军还在时,吴笳便问他,这样做不怕匣子丢了吗?吴将军回他,便是害怕着匣子丢了,才将它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毕竟这时间少有人能在赤月苍狼的面前做那些个偷盗之事。吴笳听得也心服口服,便不再与他探讨这木匣的事情。

说是找到,便是说那木匣不再放在远处,而是虽吴将军一起南渡,只是因缘至此,那匣子与将军都只永远的停留到了赴云梦的路上。

吴笳赶到夏口时,他父亲早就咽了气,身体已经僵硬苍白,唯独面容还平和恬静,似是默认了逝去才是他这场南渡的归途。只是与以往不同,这一次,吴将军带着木匣一起南渡,也带着这个木匣一起葬身夏口。

当时在车架中找到木匣时,吴笳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只觉得那是他父亲最珍贵的东西,便抱着那木匣随着大部队扶柩北归。

“小少爷从哪找来的这木匣?”见他抱着木匣一脸哭丧的模样,梁副将从马车中被人扶着走下来,他本身子硬朗得很,早就不耐烦于周围人的搀扶,便在下车之后甩了那些个下人,步履健硕地走到吴笳身边,“将军宝贵着这木匣呢,小少爷小心些。而且这木匣世檀木做的,捧着还挺重,您别砸着了。”

“檀木?”吴笳愣了一下,用指节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木匣,又附身闻了闻木匣的味道,他似是舒了一口气,答道,“成叔您可是在唬我?这木匣似乎是沉香木做的,檀木断没有这种奇香。”

梁副将愣了愣,也低头看向那匣子,“沉香木怎会如此之硬?”

“这……这也在理。”跟着点了点头,吴笳也没想明白这木匣周身的香气是从何而来,他想了想,又道,“或许这匣子沾染了父亲熏的……可据我所知,父亲并不熏香,这……想必父亲为了防止匣子内的东西腐蛀,在里面放了些沉香木的木块吧。”

梁副将笑着将手搭在吴笳的肩膀上,他道,“如果那么好奇,便打开来看看吧。将军临终前与我说,他一生犯过无数错误,没什么资格教你如何走好自己的人生。但这匣子里的书信,多是他半生来的荣辱悲欢,他嘱咐我将这木匣给你,也算是前世之事,后事之师。你若觉得心之所向的路走得有些艰难了,不妨看看匣子中的信件,或许会给你一些指点。”

点头受教,吴笳随着梁副将与大部队一起回了京。

在将军府守孝的第七日,梁副将在内堂的柱子旁找到了半醉着,怀里还抱着酒坛子的吴笳,他心里略恼吴笳此时此举略有些不懂事。可毕竟吴笳是他看着长大的,梁副将终究对这个新丧父的孩子有些心疼,便小心地叫醒他。

“小少爷,天将亮了。”

那声音温和的如同婴儿床榻前的摇篮曲,醉酒的人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睛,他忽地甩开怀中的酒坛,从手边不知哪里顺来了那个木匣,他指着木匣,与梁副将道,“成叔,我父亲至死都挂念着一个人。”

眼角几乎可见的抖了抖,梁副将与他道,“小少爷,这天底下哪有一个人心里不藏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儿啊。”

“对啊,那个人,他拿着奇楠沉香供着的人。”吴笳忽地咧开嘴角笑着,他那双深邃的眉眼深得了吴将军的遗传,眼窝要比常人深一些,却并不能使得那一双眼睛小了些。他略微有些下压的眼角似是因为宿醉而显得红彤彤的,眼白间布了些交错的血丝,徒显得悲怆了些,“那个,他心里的明月光,他胸口的朱砂痣。”

看他一脸的悲伤,梁副将心下不忍,却仍是带跑了话题,“那、那匣子真是沉香木制的?”

“成叔,奇楠沉香不是一般的沉香,它还有一个别名叫迦南香。”许是因着喝醉了,吴笳轻松地被梁副将转移了注意,他道,“这匣子里放着一块沉香木,料子不多,偏偏气味馥郁自然,似是永不会散绝一般。料想着,这世间便只有迦南香才能有这样的奇效。只是迦南香存世不多,乃稀世罕见之物,偶有所得,也是被列为贡品,成叔你便可知晓,这东西是如何的有价无市。大抵是五年前,先帝曾赐予父亲一枚迦南香,没想到如此珍贵的东西,竟会被父亲放在这样的一个匣子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轻声叹了口气,梁副将慈蔼地看着吴笳,与他道,“小少爷,这里面的是将军的一生,你若有心便将这里面的信看完,大抵便能知道将军到底是个如何的人。”

“可,可这匣子里有别人的信件。”吴笳忽地说。

“是了。”梁副将点了点头,他将那木匣打开,从中拿出了一封信,郑重地交到了吴笳的手中,“这封信是将军辗转得到的,也是让将军抱憾终身的一封信。”

抬头看了一眼神色极为认真的梁副将,吴笳终是拆开了那封信。

“子健兄:

展信佳。

正如弟前信所言,京城的形势已如箭在弦,再也没有缓和的可能。君虽居两湖,应也知长平将军在北漠打了一场胜仗,这一战之快之厉,远超我等想象,怕是无需多久,便可班师回朝了。只他若回来了,我等便再无任何的胜算了。此之一举,人事已尽,端看天命是在皇帝还是庆王的身上了。

 

此前兄问我,既有倾心之人,何不与之共担喜乐。弟不曾想,子健兄仍记得此事,只这人如今也于生死存亡的边缘,弟又何忍心他再多受此间的煎熬。弟本就自恼无法替他分忧,若能求得他安心,弟心亦足矣。

 

思及此,子健兄应笑弟痴了。

 

弟曾有幸与子健兄南山同窗数年,君当知我。彼时弟与兄言,平生愿修四海,济苍生,想学的是平天下的学问。只是如今惭愧得很,虽得丛先生倾尽心血栽培,弟如今也不过蝇营狗苟,只顾得目之所视,心中所念之人,不再能得见四海之内众生如何,空负了这一生所学。然弟心所慕之人不同,他不善经史,更没学过什么治世的学问,最多会背几句楚辞诗经,还都是弟教与他的,可他胸中却怀着江山苍生,是弟所羡。

此后,弟也曾想过,是否弟思慕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弟所羡艳的胸怀天下,弟也为此辗转难眠,心中甚忧。

六年前,弟与他同在江宁,我二人因缘际会,被困在江宁府四十里外的树林中,他与弟说,要与弟终老山林。彼时,弟便想与他终老山林。不去想庙堂的诡谲波乱,也不去想那黔首黎民,单只与他如此相持到老也是一生幸事。弟方才知,弟钦慕的是他,单只是他。有那么一刻,他与弟轻笑,话及偕老,弟便愿抛下所有随其归隐。

那时,弟才发觉自己早就入了他布的相思局。

从何时开始,已经无法去追溯,只觉得他立于弟面前,他便是弟平生所愿,平生所求。

眉眼入墨,相思已成局。

谢兄三月来与弟交心,以度这三月禁足之苦。此信寄出,不知何日可再与兄叙旧,怕只怕这便是弟之绝笔。望君珍重,惜取眼前人。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弟俊凯亲笔。”

“这就是父亲口中所负之人。”吴笳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谨慎地将信纸放进信封之中,“这就是父亲让我莫要步的后尘?”

梁副将接过吴笳手中的信件,把它放到檀木制成的木匣里,他道,“那日将军赶了三日四夜的路,还是没有赶得上见他最后一面,只遥遥地站在城楼下看着他身首分离,血溅了刑场。后来将军与我说,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那日太傅曾回首向城楼望了一眼,似是看到城楼上透着北漠寒气的银枪,似乎还向他眉眼柔和地笑了。将军又说,但可惜了,那只是一场梦而已。后来,我去了刑场,那里可以远远地望到城楼上,虽看不清楼上有些什么,但是也能看了个轮廓,更何况我当日也看到太傅回过头来。我便跟将军说,那不是梦,那是真的。我那时想着,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也可少许宽慰了将军的心。”

将木匣郑重地扣上,吴笳抬头看向梁副将,“那这信,父亲是从哪里来的。”

“大概是太傅死后的第五年,将军领兵到湖口,那时,将军碰上了太傅的这位同窗好友董公子。也不知董公子是如何得知将军与太傅的事情,他便只讲这封信给了将军。他说,权表敬意。将军来来不及问他前因后果,他便乘舟离去。”梁副将叹了口气,“将军舍了那么多,得不来海晏河清,却终究等来了这封信。”

让将军梦回南山的那封信。

南山刚过二月,桃花已开得灼灼如霞,年少的将军骑着棕黑驳杂的马匹,摇摇摆摆地停在了南山书院的匾额前面。他伸手利落地很,随随便便就能躲过看守的人,偷偷摸摸地爬到后院,便只见满眼樱色,落英惹眼。他伸手想要去够一株颜色最佳的桃花,却被人打断,那人一身天青色的衣袍,一双桃花目比那满园的桃花都要明艳。

“仁兄,花若离根,便失了这份颜色,反而不美。”

“那兄台可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将军府的桃花似是又将要开了,吴笳想着大抵在不知名的某个地方,将会有两个人年少的人在桃园之中再度相遇,那时再无江山为媒,却有良辰美景。

或许他们的缘分便如那迦南香,经久不散,万古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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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算是彻底完结了。

中间坑了许久,难得还是把文填完了,毕竟只有结局脑洞的我中间怎么塞也会有很多的纰漏。

所以,祝他们这一世幸福啊,首先要先铜矿。

各位,端午节快乐。


故事都是我编的,名字也是瞎编的。

他们属于彼此,我在旁边羡慕着。


顺便求个画风不太正的梗,让我浪到考试。轮流发完便当之后,觉得无事所做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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