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如。

君子矜而不争

【LK】陌上花开·番外篇2

谁说的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不上升真人*3




番外篇·雪满头


喜欢你这件事,大抵用尽了我所有的勇气。


长平将军出征的那一天,风雪压了满城,将京畿银装素裹成白茫茫一片,也迫使着京畿提前入了寒冬。后来想起来,那一年的冬天真的格外的冷,冷得刺透了骨髓,冷得冻住了泥土,怪不得第二年春天桃花没有开,怪不得之后三十余年,那一园的桃花才有了生机。因着这一年太冷,冷得让人觉得连呼吸都很困难。


王太傅是巴蜀人,生长的这些年普遍在巴蜀,两湖和江南这些相对偏暖和一点儿的地方,也不是说他经不住北方的严寒,毕竟这些年京官他也没少当,只是这大风雪天的,站在城门下面,只一身整整齐齐的官服,还不能抱着暖炉,大抵谁也都是受不住的。可皇帝他和长平将军交情不浅啊,大司马又是新丧,群臣怎么好说歹说怎么拦,皇帝都执意要去城门口去送一送长平将军。你说皇帝都去送了,群臣怎么能不去送呢。作为群臣中的一员,王太傅远远地看着身上披着大氅,手中抱着暖炉的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除了都是命,他还能说点儿什么。


相比于裹成球的皇帝,在风中单薄着的群臣,偏偏那位长平将军一身戎装苍衣铁甲,一杆银枪寒月清辉,煌煌然如天神降世。


吴将军他是个悍将,这一点儿几乎是听得他那些战绩的人的共识。且不论虎狼如何将他比作玉门铁卫,血月苍狼,端端是他站在朝堂之上,便自然有一股铁血之气,一柄象牙笏转得虎虎生威,生生让想要出言反驳他的人闭上了嘴。这本就不是个善茬,连王太傅的老师郑丞相都说,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自然沾染着些抹不去的杀伐之气。


对此,王太傅也深以为然。


群臣说起客套话也是没完没了,早有礼部的人冻得耳鼻通红,抖着几乎冻僵的手,却又不得不顶着吴将军那张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脸念出一长串的体恤安慰的辞藻来,这便足够吓得他又僵直了些身子。


身为礼部长官的王太傅又叹了口气,这怂得也太给礼部丢脸了吧。


好不容易该说的说完了,该交代的交代完了,吴将军一声令下,全军上马,这才算是结束了今天这个大场面。饶是他吴将军天神一般的,才能从容地上马,而王太傅已经冻得整个人僵在原处好一会儿,才被仆从捧来的暖炉熨着回复了些气力,同群臣恭送了皇帝回宫。


仆从又给他披上了件银鼠绒的斗篷,王太傅抱着暖炉离着群臣远了些,方才远远眺望远去了的吴将军。


他忽地想到,这些年来,他总是看着吴将军离开的身影。早在十多年前,他与吴将军相识在南山书院的五里桃园,他看着吴将军翻过院墙匆匆离开;后来他们于洞庭湖相遇,他又看着吴将军骑着一匹棕黑驳杂的瘦马走进苍翠的林间;再之后吴将军来江宁剿匪归去,他站在长亭里远远地看着他车马拥促的背影;然后就是今次,他眼睁睁地看着吴将军去赴那一场宿命般的战场,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每次都是看着他离开,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王太傅之前便问过吴将军一次,问他难道世间无他可眷恋的人了吗?为何每当离去都那么的决绝。彼时吴将军笑着回答,总归会离去,总归还会回来。


王太傅不喜他的那些个大道理,那些个宿命论。若是归来就为了离去,离去就为了归来,那来去又有何意义,生死又有和意义。他想着,若是哪一日吴将军目送他离开,他便会回头看一眼吴将军,因为他眷顾着他恋慕的人。吴将军笑他儿女作态,大丈夫顶天立地,当归去的时候何必要留恋呢?


忽地起了风,天上下起了雪。


那一日风雪不停歇,似是送着远去的征人。王太傅想着,明知道这一次离去或许再无相见之期,为何你仍不为我回头。他伸了伸手,似是想要接住飘落的雪花,只是那雪花接得住却留不得,最终如其他想要握住的东西一样在掌间融化掉。


我曾想与你共白头。


“当初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一转眼十多年了,我又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现在便想问你。当初你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奔赴战场,又是什么样的念头让你在边关苦熬了六年?是家族命运,吴家的信仰,荣耀,又或者是你父亲逼迫你做的?”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


“我这人啊,生来没有什么大志向,我爹还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从不为我规划什么未来的路,只有那么一条令我痛恨的,他待我极为严苛,要做便必须要做好。所以我和其他世家子弟不同,我不必守着家族荣耀这些东西,我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当初我只觉得,我既然学了武,总不能别无用武之地吧,再加上那阵子北边乱得很,我自然就去了北边。后来待得久了,便觉得那个地方需要我,不是非我不可,只是若是我能做到一些力所能及的就好。你许是没见过玉门是什么模样的,那里很穷,缺衣少食的,还经常被虎狼骚扰,烧杀抢掠,他们几乎视玉门如仓储,想要什么便来取。我不喜欢他们这样,当初我们的统帅说没办法阻拦,因为他们总会再来,只要没造成什么重大的损失,就任他们劫掠便好。可我就是无法袖手旁观,我不太能理解他口中的没造成什么重大的损失。我想哪怕我只做那么一点点事情,让这里安宁那么一会儿也好。”


“你做到了。”


“不,我没有。我做不到这些,这些应该你去做。我的眼界不广,只守着眼前的东西,我在一天我就守他们一天,可我没法一直一直的在,我是个凡人,我会困倦,我会死亡。我能带他们保护自己的东西,但是我带不来长久的安宁,只是能带来这些的人从未想过这些,他们只想着如何粉饰太平,如何纵情声色,他们不是为宇内太平而读书而入仕吗?”


“他们可能比你先困倦了,先死亡了。”


“人这一生总有一些东西是当守的,我没法给这世间一份真正的太平,我只能竭尽全力的守护它的完整。所以,你要还它一片安宁,从根本上。我不为荣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战,我只为我所坚守的每一个人而战。”


我想给宇内一片安宁,只可惜这场大雪来得太过得早,粉饰太平一般地遮掩了一切的自私与怨怼,却让我看不清前路,找不到我能为之而战的东西。


京城的雪从傍晚下到了清晨,吴将军早起时雪还未停,他伸出手想要去接住落下的雪花,却似乎手脚僵硬了一些。他手臂的旧伤还在,狼荒之役虽是胜了,但狼王那一刀着实太过凶狠了,险些废了他一只手臂,亏着梁副将救得及,否则他便只剩一只独臂了。嘴角挑起些笑意,他向前伸了伸手,手心忽地感受到了一片凉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蹭着自己的掌心,酥酥痒痒的。许是风大了些,他还未梳理的一头银发随风飞舞着,似是被大雪覆了满头。


“老爷,您这一早上也不觉得冷。”侍从为他披上大氅,语气多带着些关心。


“我啊,每次离京赶赴边关的时候都逢上京畿下雪,简直是巧得很。”吴将军笑了笑,向前走了几步,看向回廊外的桃园,他似是又叹了口气,“这桃树也是的,二十年了,竟然都没开过花,想是这二十年来,京畿的冬天都冷得紧,它啊,娇贵,不易成活。”


“老爷,今个儿南山书院来了信,是山长来的,说是小少爷又不认真读书,他根本没法教养。”侍从随着吴将军沾着,颔首道。


“那便是这个山长的不对了,笳儿是脾气坏了一点儿,人也蠢了一点儿,但到底是个可教养的孩子。”吴将军煞有其事地说着,顺手整理了一下遮住眼睛的几缕银丝,他缓缓地迈开步子,往回廊的位置走过去,“但他也太蠢了,不能过于埋怨山长,回信的时候不要太狠地骂山长,也好好地与山长说道说道。”


侍从无不是地点了点头。


“对了,南山书院的山长是谁啊?”吴将军停了脚步,往侍从那里看过去。


“是礼部尚书的门生。”侍从答他。


“礼部尚书啊,”吴将军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又道,“现在的礼部尚书是他的门生吧,他也是个不会教学生的,但也多少比他有些能耐,至少,没有那么多在朝堂上干站着的。毗雒的,”他忽地停下来,“毗雒也没了。啧,这年岁过得真快,我怕是也要熬不过这个冬季了。”


侍从想安慰他一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啊,我想再看一次桃花灼灼,满园樱色的模样。这京畿啊,只有漫天的大雪如故,徒惹得发尽戴雪,却无白首之缘,如今岁月清和,已去二十年,我已经到了鬓发霜白的年纪。可你呢,只在记忆中飞雪的年华,才能与我共白首。


我说从不愿与你分手时回头看你,我怕我走不了,也怕你徒增哀愁。只你真是恨我来得晚了,偏偏要让我熬这清苦二十年。


二十年来,我都期望着有那么一天,没有北边不歇的烽火,没有庙堂的诡谲波乱,我们没有那么多必须想要实现的东西,我们都只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我们像平凡的夫妻那样生活,那样相互扶持,那样白首到老好不好。可是后来我又想着,我最恋慕的那个你,就是那个独立扁舟之上,说要匡扶社稷的那个你,明亮得好似星河烂漫,耀眼得好似晴空骄阳。


平生所为,独不为相思,却为相思苦。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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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报社的时候还是我看《金刚狼3》的时候,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次去看了《WW》,又来报社,把将军和太傅拉出来鞭尸,然后乖巧等考试。


《先炸为敬》大概要再过段时间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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